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长孙无忌沉吟不语,心中纠结难决。
窗外雨水潺潺,厅内厅外一片死寂,所有人都在等待他的决定……
良久,长孙无忌闭上眼睛,缓缓吐出一口气,声音沙哑,甚至带着微微的颤抖:“传令,太极宫内的军队尽数撤出,自明德门出城,休整之后奔赴终南山。告知于遂古,让他拼却一切也要挡住右屯卫突袭,关陇之生死皆在他之手,吾亦坐镇延寿坊,他若挡不住右屯卫,那就任凭敌军将吾乱刃分尸,也将太极宫内的军队悉数围杀。”
他一手缔造了关陇前所未有之辉煌,使得关陇各家名列“氏族志”之一等,力压山东、江南那些传承逾千年的世家大族,荣耀无比。但也是他一手策划了这一次兵变,试图将关陇从倾颓的态势之中扭转回来,力挽狂澜,却将关陇推入几乎覆亡之深渊。
如今让他亲口下达撤退之命令,承认这一次兵变失败,那种巨大的打击与挫败转化为难以遏止的颓丧与悲观,满腔雄心壮志,尽付东流。
尤其是往昔繁荣昌盛的长孙家子嗣凋零,最争气的几个孩子先后战殁,再加上兵败之责任长孙家首当其冲,曾经声威赫赫、烈火烹油的“关陇第一家”,几乎看不到未来……
他是长孙家的功臣,也是长孙家的罪人。
已然萌生死志……
宇文士及大惊,劝阻道:“辅机岂可如此?咱们撤出长安,前往终南山驻扎,待到李勣率军回京之后与其谈判,未必不能争取机会,无论将来是谁掌握朝政,都需要咱们去对抗山东、江南两地门阀!只要保住关陇传承不失,总有一日能够东山再起!辅机,你是关陇领袖,关陇各家还需你来带领走出倾颓低谷,万万不可意志消沉,一了百了。”
时局至此,包括宇文士及在内所有关陇勋贵心中都难免对长孙无忌心生怨愤,若非长孙无忌裹挟,谁人愿意甘冒奇险举兵起事?然而事已至此,再多埋怨亦是无用,想要从即将到来的酷烈严寒之中保持传承不断,甚至积蓄实力、东山再起,只能依旧让长孙无忌担纲领袖。
除了他,旁人没有那份在山东、江南两地门阀以及东宫的围剿之中全身而退的能耐……
长孙无忌惨笑一声,手掌婆娑着椅子扶手,眼神望向窗外漫天风雨:“这场兵变,总是要有人站出来去承担责任的……除了我之外,又有谁能担得起这份责任?”
没有人愿意死,即便穷途末路、回天乏术,也都会梦想着能够苟活下去。
好死不如赖活着。
可总归有一些东西是要凌驾于生死之上的,譬如家族传承,譬如子孙繁衍……只要长孙无忌死了,担起责任,再加上关陇门阀可以成为对抗山东、江南两地门阀的快刀,以太子宽厚仁慈的性格,大抵不会继续对长孙家斩尽杀绝,李勣亦是如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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